麦田里的麦狸

脑子里全是洞的奶酪精,主食刺客信条、看门狗、巫师。阿育、波兰蠢驴精神股民

【刺客信条/AltE】不留名(33)-上

-AC1A×启示录E

-CP向AEA主AE,非常极其地慢热

-笔者废话特别多,ooc不可避免但会努力控制自己,欢迎指正和建议!

-《阿泰尔编年史》+AC1魔改

-日常甩锅伊甸碎片

以上,祝食用愉快~

 

 

 

 

玛利亚.索普曾居住在一栋灰色的石头堡垒中。天空时常是暗淡的灰蓝色,阴云层层叠叠,像是每年帮佣们晒在中庭的棉絮,缝隙里藏着积攒了很多年的灰尘。草地也是暗沉的深绿色,当她还年幼时——差不多举起手来刚刚碰到父亲那匹枣红色大马鞍座的足镫——乳母跟着她在草地上玩耍,提醒她别往高草丛中去。

“你会被妖精抓走的!”那个爱尔兰人老嬷嬷恐吓她。

“草地里也有妖精?这里又没有蜂巢,也没有牛奶啊?”玛利亚拨开湿漉漉的草丛,对她说,头顶的天空被深绿色的网兜网住,离得好近好近。

“有的,有的。小姐,等你举起手来也没它高的时候,妖精就要来抓走你了!”

玛利亚不屑一顾,她高高举起她的小木剑,没有任何一个草丛里的妖精还能比她高。

更何况,父亲的堡垒就立在不远处,它像个铅灰色的巨人,外墙的屋檐下住着许多叽叽喳喳的燕子。玛利亚听见它们的声音——妈妈!妈妈!饿了!我饿了!——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我的小宝贝!

她总知道怎么回去,玛利亚从未迷失过。

有一次她和父亲去见她的未婚夫,他还是个脸红红的,鼻头上长满雀斑的小男孩儿。他们以后要结婚的地方也是石头做的,铅灰色的城堡石,和父亲的一样。

玛利亚犯了难,她心想,石头就和山一样,它们生在哪儿,就长在哪儿。这座山和那座山没一个相同,可为什么这里的石头和家里的石头长的一模一样?

她问父亲:那些一模一样的石头都是从哪儿长出来的呀?是不是也要像她一样,远远地离开家,到另一个地方居住?

玛利亚,我的孩子。父亲回答她。它们来自丘陵东边靠海的采石场,是运输工运他们来,是建筑师安排它们怎么定居,建筑工人又把它们搭起来。

玛利亚知道用积木搭的屋子,可要它漂漂亮亮地立起来困难极了。

有多少人?她问道,想象一个巨大的数字——可仍然比不上父亲告诉她的。她困惑极了,因为无论怎么数,住在城堡里的人既比不上她想象的那么多,更没有父亲说出的数字那么多。

“那他们去哪儿了?”她问道。

“回家去了,住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

“可,这是他们修的房子呀,为什么不住下来呢?”

“他们为我们修房子,他们不住在这里。”

“但……”玛利亚更加疑惑,她小心翼翼地去看父亲袖子上的珍珠袖扣,领巾上的宝石领针。玛利亚只知道蕾丝的价格是多少,从前去城里买布料做新衣服时她看到嬷嬷从手帕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枚银币,被手心捂得发烫。

“但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付给他们?”她趴在父亲耳边小声地问他,紧紧揪住他镶着蕾丝的袖口。

父亲看着她,拍拍她的手,困惑地笑了“我们不用付钱给他们。”他回答道,把她抱到膝盖上来,打开马车的窗户让她看到外面流动的天空和草地。

那天天气很好,天空的蓝色好像教堂壁画上圣母怀抱着耶稣走下云端时的模样。绿草如茵,露水在高高的草尖上闪闪发光,可不就是妖精们古灵精怪的眼睛?

玛利亚感到甜甜的风里有附近磨坊晒在院落里麦粒的味道,风徐徐吹过她的眼睛和头发,亲吻她的脸颊“为什么不用付钱?”

“因为他们可以用当年的赋税来抵。”

“赋税是什么?”

“就是我们领土上的耕种者要付给我们的使用土地的费用,通常是粮食和布匹,或者金钱。如果都没有,就用牲畜。”

可要是都没有呢?玛利亚想问。但她先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她问,工人为他们工作,让他们有牢固的房子居住,有丰盛的三餐,有漂亮的衣服,可为什么还要付给他们钱?

马车走过一条小溪上的石桥,她看到河边有踩着水车汲水的妇女,她们的手冻得又红又肿,头发干枯而灰白。她们抬头看到了玛利亚,玛利亚忍不住脸上发烫,缩回了马车里。

父亲稳稳地抱着她,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而且健康强壮“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人民,他们住在我们的领土上,使用它养活自己,我们是他们的领主。”他回答他的女儿。

玛利亚就像想着草丛里的妖精那样想着父亲告诉她“属于他们的那些东西”。她想,就像城堡上的燕子不属于他们,为什么土地上的居民和他们劳作的成果就属于他们了呢?

她一直这样想着——想着,在她丈夫的城堡,莱斯特郡的哈拉顿厅,在那不属于他们的城堡也如此作想。

玛利亚的小木剑换成了一把钢剑,她挥动它斩击木桩的声音锵锵作响。她一开始双手持剑,勉强拖着它挪动。她的丈夫想要一个继承人。她可以双手顺利地挥剑了。她一直没能怀孕,佣人和彼得的母亲埋怨这是因为她的子宫因为她使那剑去劈斩草人而变成了磐石。她可以单手持剑了。她骑上马,一剑斩断立在树林间的靶子,切口整齐干脆。她离了婚。她穿上锁甲戴上头盔,想要成为一名骑士。她打败了很多骑士,也输给不少,还有一些打成了平手。

玛利亚在第三次东征动员的当年遇到了罗伯特.塞布莱,并败给了他。然后她拽下头盔,从地上爬起来,请他带上自己一起参加东征。

三个月后罗伯特给她戴上了那枚有红色十字的蛋白石戒指。

“愿理解之父指引我们。”她庄严地宣誓,心里想着,罗伯特理解她。

他们路过无数不属于它们居住者的堡垒向东进发,渡过黑色的大海和苍绿的平原、白色或金黄的沙漠、生着稀疏树木的戈壁。大马士革外的果木园一望无际,绿草如茵,清晨太阳升起时,那道绿光也唤醒黎凡特土地上精尼们闪闪发光的眼睛。

玛利亚再次住进了一栋灰色的石头堡垒,离那座破败的磐石宫殿不远。

她将为受难者挥剑,锄强扶弱,除暴安民。圣殿骑士将要解放暴政与愚昧中的土地,人民要公正地主宰他们劳动的成果,他们要带来和平。

她捏紧手中的戒指,看向她的大团长的背影,心知脚下的堡垒,它的每一块石头都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罗伯特.塞布莱,不属于理查德,不属于萨拉哈丁。

“愿理解之父指引我们。”她再一次对自己说,想起来自己的宝剑已经很久不曾出鞘。

 

 

临出发前,阿泰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需要短暂地休整一番,睡一觉并且检查所有随身装备的消耗、保养它们。出发前他需要重新置办干粮,然后去马厩牵一匹精神十足的新坐骑。

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他房门口——阿巴斯.索菲安盯着那扇陈旧的木门,像是在盯着仇敌的墓碑或者训练场中的训练靶。

实际上,在他们刚刚渡过生长期纷纷完成了变声,开始长出胡子的时候,阿泰尔就这么觉得了,他觉得阿巴斯留着胡子的样子很可笑,更何况他根本就学不会怎么讲究地打理他们。怎么,难道他觉得自己和所有阿拉伯绅士一样把茂密的胡子留在自己下巴上就能帮助他凭空长出些什么威严和教养吗?

虽然现在想来就算阿巴斯和艾吉奥一样每天都精心修理它们,那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阿泰尔面对阿巴斯时似乎总是不由地警惕起来,这会儿也就停在了自己房门几步远的地方打量他的兄弟。

“你要想要什么?”他皱眉问道,看着阿巴斯优哉游哉地收回瞪着那扇门的目光,转过身来。老实说,他的胡子已经长的很浓密了,但是阿泰尔依旧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笑容。所以他妈的他到底为啥留着那该死的玩意儿。

“阿尔穆林真是老糊涂了才会派你去找那个老家伙的麻烦。”阿巴斯说道,抱起手臂,他似乎陷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欣喜中,和那些水烟吸多了的刺客一个样子“你最近舔他的靴子挺勤快的,阿泰尔,怎么样,你有好好求他饶你那个白皮猴子的情人一命吗?”

阿泰尔冷冷地盯着他,大概猜到了阿巴斯想做什么,但是走廊上空空荡荡,这个时间刺客们都在训练,要么就是外出执行任务了。阿巴斯要不是想的太理所当然,就是狂妄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但无疑他准备畅所欲言,他在心中磨砺那把专为阿泰尔准备的匕首的声音响亮地回荡于只有他们的长廊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Edgar公然挑衅了阿尔穆林和马西亚夫,还偷盗了重要的宝物,只有死亡能够终结他的罪恶。”

阿巴斯不置可否,眼睛里嘲讽的光反而因为他的辩解更亮了些“你他妈是不是被马蹄了脑袋?阿泰尔,谁都知道你只要在马西亚夫的时间基本都在那个学者的地方过夜,怎么,你就喜欢那种尸体一样苍白的是不是?那根欧洲屌——”

阿泰尔的手按上了剑,向前走了一步,阿巴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依旧没有闭嘴,在瞬间的哑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只可惜他昨晚跑得太快了,那个白皮男巫……要不你说不定能看到他的脑袋在城门口迎接你呢。”

看到艾吉奥的“演出”的人不少,无论阿巴斯是否是昨晚参与阻击他的一员,无疑那些诡异的光线和飞过天空的黑色翅膀都已经在马西亚夫中散播下了恐慌和质疑的种子。或许阿巴斯也是因为那恐慌来找他的,阿泰尔莫名其妙地忽然这么想到,不知不觉收敛了杀气。他努力说服别继续恶狠狠地盯着阿巴斯:那没什么帮助,除了让他们又开始无意义的互相冷嘲热讽。

冷静,他什么都不知道,无论他想做什么,阿巴斯既没有实质的证据也没有那样的勇气敢真的——阿泰尔的手指摩挲过剑柄,他忽然意识到他脑海中那个让他“足够了解”的阿巴斯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而将近十年以来,除了训练场上的兵戎相见和相互的恶语相向,还有阿泰尔单方面的漠视态度,他根本没有再花心思去了解过这位童年的好友,他们曾相互背叛——阿泰尔为此咬了咬牙关,不,他并没有背叛过阿巴斯,是他自己……

“而我会纠正你们疏忽大意的错误。”他故意这么说道,果然看到阿巴斯立马在眼底燃起的怒火“无论他究竟是什么欧洲法师还是拜火教的巫师,我会确保他不会成为兄弟会的威胁。”

“你也是这么对阿尔穆林说的吗?哄得老头子服服帖帖好让你去追上你的情人。”阿巴斯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脚边“等着瞧吧,你根本就不是去杀他的,只要想想,谁都能明白这件显而易见的事。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这个无耻又自私的骗子。这下阿尔穆林要被他最得意的学生在头顶上拉屎了,哈!”

要是所有人真能这么敏锐阿泰尔他们也不用废这番功夫了,阿泰尔倒着实好奇在这之后阿尔穆林会用什么说辞来安抚鹰堡上下四起的流言,这次可没有苹果来帮他。但如果一切真的就这样走向失控显然也不是一个好主意,阿泰尔怀疑地看着阿巴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妄想,阿巴斯。这很有趣吗?胡言乱语一些莫须有的东西。”阿泰尔的手没从刀柄上挪下来,他甚至暗自把手握得更紧了些“你想去胡说八道?那就去好了,事实究竟怎么回事根本没人在乎,你他妈自己就不在乎——阿巴斯,你自己一清二楚。”

阿巴斯的手在下一秒冲着他的衣襟抓了过来,阿泰尔有所预料,轻易挡开了他。他们的交手在一瞬间就已经结束,阿巴斯比阿泰尔记得的力气大了一些,也变快了,让他想起他曾经拿着那把剑劈过来的模样,或许是愤怒使他有了这样的力气和速度。

如果一个战士总是心怀愤怒才能做一名斗士……阿泰尔想起了那些永远愤怒的豺狼,成群结队在荒原上四处窥探,行它们卑劣的狩猎——

最后,阿泰尔擒住了他的手臂,而阿巴斯捏着他的匕首,刀尖朝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操你的,阿泰尔!”阿巴斯想往他脸上吐唾沫,阿泰尔一把按住了他的脑袋狠狠压在了墙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也要你有那个本事。”他冷冷地说道。

阿巴斯在墙壁和牙关间骂骂咧咧,他动了动握刀的手,但依旧是徒劳。不过他有的是其他武器来对付阿泰尔“哦,那个欧洲佬就有这本事了?他操得你爽吗?叛徒。”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他手活倒是不错。

阿泰尔懒得搭理他。要是阿巴斯打算用这些东西来污蔑他的名誉,而企图让他失去刺客们中间的支持,他可打错了算盘,而且他妈的,阿巴斯到底是怎么堕落到这种卑劣的地步的?阿泰尔倒宁愿和他在训练场——哪怕是战场上刀戎相见,如果他能办到,那就斩断阿泰尔的剑正大光明地打败他、杀死他,但他休想要阿泰尔承认哪怕一句谎言。

曾经他屈服过,满嘴都是血的腥味,整张面孔都笼罩在剧痛里。那是阿泰尔为数不多后悔的事情。

“你怕了吗?我想起来了,昨天可没轮到你值班。让我猜猜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他妈以为他是个从灯壶里冒出来的精尼吗?每天还要吃小孩,喝骆驼的血?”

“你要是敢再——”

阿泰尔狠狠扭住了他的关节,让疼痛告诉他别打岔“你们是不是还说他晚上能变成飞狼去抓处女放血了?你们这群胆小鬼。”

“我没有害怕!少他妈自以为是了,阿泰尔!”阿巴斯扭过瞪着他的眼睛充满了和疼痛抗争的血丝“那个外国混球放了个烟花,然后消失了,就这么简单!我当然在那儿,我看到了,一清二楚——你这个狂妄自大的蠢货,阿泰尔!”

这么说来,其实阿巴斯也听见了。阿泰尔心想,他对艾吉奥排练出来打算公开声明的事情一清二楚:艾吉奥会提及“圣杯”“苹果”“伊甸碎片”“长生不死”和阿尔穆林将再一次让他们的敌人来到跟前——要是阿巴斯没用心听前半部分,那他也该记得萨拉哈丁的名字,他的军队曾经来到了马西亚夫堡垒的跟前一次,带来了一场死亡,它先后夺走了两个人的性命,那是他们都最不会忘记的事情。

但这是在计划之外的,阿泰尔开口时心想。但某种直觉指引他前进,他知道如果艾吉奥对他说“胜利与他常在”时,不仅仅是一个玩笑,他是认真的。而阿泰尔做好了准备为自己的一切决定付出代价、承担责任。所有人都应当如此,即便是做好自己一定会后悔的准备。

但现在,阿泰尔还说不清自己会不会后悔“你在那?那就好办多了,阿巴斯,你以为我和你这个懦夫一样吗?”他知道阿巴斯讨厌这个词,它与通常“自杀者”相连,它标示着战士勇气的丧失、破碎,它象征地狱而非天堂——即便就在十天前的时候,阿泰尔才从另一个人嘴里听闻它们都并不存在。

死亡之后什么都没有,我怎能不恐惧?生命只有一次——而我怎能为我仅有的一生而后悔?

“Edgar要把宝物,随便什么东西带去给狮心王和萨拉哈丁,你以为他们一起来到马西亚夫跟前的时候会想要多少人的头颅来交换?算上你的怎么样,勇士?你听见他说的了,也听见阿尔穆林说的了,那他妈的宝物,该死的黄金或者别的什么珠宝,能够决定人生死,还能长生不老呢!你怎么就没想嚷嚷这个呢?”

阿巴斯不吭声了,但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他果然有听见那些话,也的确记在了心里,虽然阿泰尔确信这不是什么好事。他把事情挑明了说出来就是走入了一场赌博,而阿泰尔甚至不怎么确定赌桌上的筹码是什么。

他继续说下去,在那之前狠狠击中了阿巴斯的手筋让那把匕首跌落在地。

“所以你他妈爱出去胡说八道些什么,随便你好了,正适合你这个懦夫会干的事情——而我去阻止萨拉哈丁再来要一个人的脑袋,或者我们所有人的脑袋。”

阿泰尔猛地放开了他,在阿巴斯企图挥拳过来时抢先一拳揍在了他侧肋上,转身回到了房间,当着他的面把门摔上了。

他现在知道为何阿巴斯注视着这扇门的目光仿佛哀悼某个他一点儿都不乐意见到的仇敌——曾经拉阿哈德的孩子和索菲安的孩子都在这扇门后安憩,他们在明亮的月光下,从毯子下对彼此微笑,点亮比星星还要渺小的烛光彻夜畅谈,然后第二天的天课上轮流打着瞌睡,为彼此打着默契的掩护,要是掩护得出了差池,也就一起昂首挺胸地受罚。

阿泰尔盯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躺过的床铺看了一会儿,他把月光和烛焰,还有灰色的旧毯子下的孩子一如既往扫进头脑深处,比他想的容易许多。

阿巴斯一点儿都不蠢,当然了,他想道。他当然不会去杀艾吉奥,他们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花园废墟碰头,一起前往耶路撒冷进行最后的部署——在那里马利克已经聚集了他们的盟友,将要以苹果实际的存在和那本塞布莱的日记本作为证明,正式开始他们的谋反。

对,谋反。就像他说的:阿泰尔会杀死兄弟会的叛徒,使他们的信条重新照拂于理想——圣物不应被贪婪疯狂之辈掌握,他言出必行。

 

 

“这么说,这几个空洞原本是有银制的柱头?”艾吉奥指着干枯水池底部四个孔穴问道,篝火让他的影子变得无比遥远,伸出的手一直延伸至夜色深处。

阿泰尔思考了一阵,琢磨着水池边缘几乎磨损殆尽的铭文“或许……记载称,哈里发在他的夏宫中有一座水银喷泉,夏季时他便躺在飘浮其上的皮筏上休憩,那四根银柱就是固定皮筏不会翻倒的锚点。”

艾吉奥也去看那道铭文,优美的阿拉伯文书法,如今已经只剩下弯弯曲曲细蛇一样的痕迹:繁花、美酒、泉水,他只认出了这几个词。

“这里真是哈里发的夏宫?我以为它会更大一点儿——据说大马士革东侧不远的绿洲里还有一座沉没的行宫遗址,你有见过它吗?”

阿泰尔耸了耸肩“我们在随意猜测这地方曾发生过的故事。或许那只是四个喷泉出水口呢?”他说道。

他们的游戏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从黄昏到星辰遍布的夜晚。夜空漆黑如墨,月亮在他们身后的某处隐没浮沉,只有星星一直从西向东,铺满整片无光的幕布。

“我没去过,但我听说那里的墙壁至今保留着壁画,画着哈里发和他的家族,还有鲜红的狩猎图。”

“有空或许你该去看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艾吉奥恬静地说道,他们离火堆和彼此都很近,披着毯子,临近冬天的沙漠在夜晚变得不那么温度宜人了。

他们开始新一轮的游戏,但阿泰尔已经对这片华丽花园的废墟感到厌倦了。那里或许有一片椰枣林,那里或许有一架葡萄藤,那里或许曾是美姬与歌女轻歌曼舞的舞台,那里或许曾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位不幸的人在喷泉边缘磕破了脑袋……

他们何必关心过去的事呢?历史教导人不少,却也仅限于此——阿泰尔知道有很多揭竿起义反抗王权与神权的义士,但他们的成功与失败之间千差万别,似乎毫无规律可循。未来——未来只能求助于当下,但阿泰尔的当下他宁愿远离那一切。

“给我说说克里斯缇娜吧。”他突然说道,打断艾吉奥断断续续对不远处一截倒塌枯木的猜测,目光注视着火焰。

艾吉奥停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扭过头盯着他“你可真该解释一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了。”他说道,但半点儿不生气,也似乎并不真的为此烦恼着。

火焰的热气似乎总使人想起飘浮,艾吉奥不就曾乘着腾腾的热浪像鸟儿那样飞行?如今,阿泰尔似乎也感到那种飘浮的力量,那使他不切实际,但心中充满勇气和自信,受风的关照,同样也安宁平和。

“你那枚苹果的影子告诉我的。”他微笑着说道“我看到你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后来又去了教皇的城市,去了科尔多瓦,希腊,然后来到这里。”

艾吉奥眨了眨眼睛,他似乎在回忆,但阿泰尔不再能看到他记忆中的幻影了。他短暂地露出了窘迫和尴尬,目光左右游移。

“哇哦……那可真是……”艾吉奥张了张嘴,瞟了一眼阿泰尔的脸色。阿泰尔好奇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儿心虚,但他决定别多加追问。

“所以,克里斯缇娜。”他把他们带回原先的问题上“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艾吉奥犹豫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搭在手腕上轻轻敲打,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答他“不,不是。我没来得及和她谈婚论嫁。”

“和那位拥有一座堡垒的夫人呢?”

艾吉奥瞥了他一眼“你是说卡特琳娜.斯福扎夫人?也没有。”

“那在君士坦丁堡……”

“事到如今再吃醋是不是有点儿晚了?”艾吉奥轻哼了一声,假情假意地挪了点儿位置,不再和他靠在一起。

阿泰尔看着他笑了一声,揪着毯子拉住了他“没有,只是单纯好奇——看来你没说谎,你的确只有爱上女性的经验。”

“彼此彼此,亲爱的。”

阿泰尔提起了兴致,不依不饶地接着问他,非要让艾吉奥讲述他曾经拥有的生活,相知相恋的女孩儿,并肩作战的兄弟与朋友,品尝过的美酒美食,听闻过的音乐诗歌……艾吉奥一开始犹豫又谨慎地谈论,渐渐地,他回到篝火跟前,和阿泰尔一同也被那升腾的热浪包裹,漂浮。他们好像又是在阿卡的上空一同飞行,大地匍匐于脚下,苍穹旋转蔓延——有一片湖泊是泥土的眼睛,是巨人的独眼,它波光粼粼、闪闪发亮,当它阖上或是流泪,世界便走入梦中。

当他禁不住劝,开始给阿泰尔轻哼那首他童年学过的拉丁语小调时。年轻人突然在哼唱和柴火的噼啪声中开口道:

“你该留下来。”

他飞得太高,得意忘形,一同忘记的还有自这个念头开始在他头脑中徘徊伊始便伴随的忧虑。

马利克告诉他意大利现在根本就没有兄弟会,最多是从科尔多瓦过去的前哨……法帖梅人,或者是从埃及而来的柏柏尔人。

那首轻盈的小调戛然而止,消散在空气里,让阿泰尔没来由地想起幻影中艾吉奥曾抡起那把他才刚使顺手不久的鲁特琴,砸碎在廊柱上,从漂亮的乐器变成杀人的凶器。

这念头让他想要微笑,可又察觉一种不安地预感。勇气,他告诉自己,忘记你失去的人,忘记你看见的灾难,忘记你要夺走的性命。勇气!

他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开口”我是说,你可以留下来。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虽然你的确说过会离开,回去你的家乡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你瞧,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你的兄弟会足够学会照顾好自己,我相信你也并不是匆忙启程而没有安排好事宜。但是……”他想说,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一名有经验的、年长的刺客导师的帮助。但阿泰尔一清二楚自己不是因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希望艾吉奥留下,既然如此,他究竟为什么非要试图编织一个理由?

他吸了口气,感到篝火炙烤出的热烘烘的空气正涌入咽喉和胸膛。勇气!

但是艾吉奥打断了他勇气的酝酿,他拿出了那枚苹果,阿泰尔在那一夜从阿尔穆林的房间偷盗出的圣物。谁曾想到当他就站在阿尔穆林跟前领受将它夺回的任务时,它就正藏在阿泰尔的鞍袋深处呢?

阿泰尔的勇气在看见它时消失殆尽,比消融在火堆上的黄油还快——他闷闷不乐地回想起他们的计划,当他们在耶路撒冷据点接到盟友传来的消息后的那个傍晚。

“你有触碰过它吗?”艾吉奥问道,将它放进阿泰尔手里。

阿泰尔摇了摇头,手中的重量比他曾经试想过的要沉重,这……金属,并不寒冷,反而更像是早在他触碰以前便已经暗自得知了他的体温——又或许那是艾吉奥的体温。

“我在耶路撒冷的时候,重新去了一次沙之宫殿。”艾吉奥说道,看着他手中那枚珠宝,它不再像一直以来一样散发着不详的光芒,甚至比篝火的亮度还要暗淡许多,就在阿泰尔带着它逃离马西亚夫导师塔的那一刻,它似乎便陷入了沉睡,似乎已经……死去。

“我知道。”阿泰尔有些烦躁地说道“马利克说阿尔穆林之前也派过一小批人去哪里看过,殿门全塌了,流沙几乎掩埋了整个宫殿。”

“从上方有一条裂隙可以进入,或者攀爬上去后继续往西走,在石城的背面有一个洞穴可以通往大殿的空洞底部。”

“……你进去了?”阿泰尔皱起了眉头“你发现了了什么?”

艾吉奥再次回到了最初的犹豫与谨慎中,阿泰尔沉默地等着他,沉默,忍耐着让他难以继续忍耐的焦躁。

艾吉奥似乎总算抉择好了一个解释的方式“有一名医生,曾经对我说过——我们的记忆就和人类所曾患过的疾病一样,可以在我们的文明和社会中延续。”

“就像黑死病?”阿泰尔不耐烦地开口“它们当然可以,因为我们杀不干净老鼠和跳蚤,也没法蒸干每一条河流让它们重新洁净地从天而降。”

“是的,就像黑死病。”艾吉奥喃喃说道,轻轻点头“你曾问过我先知的使命是什么——”

阿泰尔打断了他“在你出生的一百年前,佛罗伦萨发生了一场大瘟疫,黑死病。”他半点儿不想去谈论这些事情,不比让他去和马利克谈论阿尔穆林的的背叛更容易。但他脱口而出,即便那枚苹果已经暗淡无光,但他似乎仍然受到了它的蛊惑,就像艾吉奥试图向他解释阿尔穆林荒诞而突兀的野心时所说的那样,蛊惑。

“但一百年前,欧洲没有那样一座死去的城市。印刷术通过东游的波斯商人从中国带回,目前为止它还只是个在手抄本面前没什么用武之地的新奇玩意儿,火药的配方同样——”

“你偷看了我的日记本?”

阿泰尔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在咬牙切齿,但实际上他只是有点儿口渴“没有,但我记性不错。意大利语也不是那么难学,虽然很奇怪的是,你使用的是一种挺偏僻的方言,而不是当下意大利通用的拉丁语。我得承认这很谨慎,在刺杀朱贝尔.阿勒哈基姆的时候,我从那座烧毁的清真寺找到了一些欧洲泊来的抄本,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份来自托斯卡纳的——它是这么念的吗?——一份诗集。”

艾吉奥哑口无言,老实说,阿泰尔话音刚落却看到他露出了这样震惊的表情时,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篝火的热度重新回到他的面颊上,虽然他还是有点儿口渴,只好低头默默摸过水囊喝了口水。然后他听见艾吉奥低低地笑了起来。

“实际上那不是因为谨慎。”他说道,笑意保持在脸上“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位比我早生的同乡关于佛罗伦萨的评价吗?和他同时代的很多人选择使用佛罗伦萨的方言进行写作,证明意大利语和德语法语一样都是具有艺术性和逻辑性的优美语言。他们成功了,使得从那以后偏僻的方言成为了亚平宁半岛的通用语。”

阿泰尔默默放下了水囊,他瞅了一眼手中的苹果,觉得它的沉默寡言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但他可半点儿不同情这个。

“早出生,大概多久呢?”

“大约一百年吧,我想。”

“我呢?”

艾吉奥安静地看着他,某一瞬间,阿泰尔也从他的目光中察觉那种和他相似的勇气正在生长“差那么一点儿就有三个世纪了,阿泰尔。”

阿泰尔沉默了一会儿,他心想是否对着这事儿马利克也能和接受阿尔穆林的背叛一样那么果断而快速——他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要优柔寡断得多,尤其当他不是在面对一些和他无关的目标时。生活沿着一道道基石生长,就像马西亚夫的堡垒沿着悬崖上的基石建造,如果哪一天有一阵过强的风暴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到来,他们是否都能够在那其中幸存?

智慧是否能够帮助他?还是说依旧是勇气将成为新的基石。

“你有带酒吗?”他问道。

“有倒是有,但我觉得我们最好待会儿再喝。”艾吉奥回答他。

阿泰尔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麻,在他年幼时刚开始进行攀爬的训练,他也常常在风声呼啸的悬崖上被这样的知觉所掌握“你一直不说,是因为担心如果说出来就会导致什么事情失控吗?‘历史’会失控?”

“……是的,而且这也很难让人置信。”

“如果你好好解释!”阿泰尔拔高了声音,但他立马感到了喉咙的颤抖“‘先知’,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以为自己是受诅咒的卡珊德拉吗?对于她来说,特洛伊的落败也只是历史。”

他呼出一口气,心想如果艾吉奥真的带了酒,那估计也就在他的鞍袋里“好吧,这的确没什么好争论的了,历史就像是离弦之箭,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它告诉你我们会胜利还是失败了?还是说预言的实现就和回避它是一回事,我们要走进俄狄浦斯所遭受过的一样的陷阱了?”

“别这么说,阿泰尔。”艾吉奥皱起眉头,他好像每次一到这时候就不如平日一般健谈又机灵了,总有种让人不自觉慢下步调聆听的笨拙。

但他还是隐瞒着什么,现在阿泰尔知道了,其实他们恐惧和忧虑的都是一回事:担心语言中有某种魔力,会使它成为现实,或者让事实完全背道而驰,这使人既不敢轻易许愿,也不敢轻易祝福或是诅咒。

就好像时间和世界会因为一两句天地间嘤咛的虫豸而灰飞烟灭,是那样的吗?

艾吉奥再次低头看向那枚苹果,他的勇气似乎终于长成,可以帮助他暂时支撑起穹顶了。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秒,阿泰尔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想知道“预言”究竟说了什么,但他没有阻止艾吉奥说下去。

“我们的记忆就像是疾病,它将在漫长的时间里传递,一直延续到未来。就像你的记忆传递给我,而我的记忆和你的一起继续向前行驶——等到那个末日到来的时候,会有一个……最终的宿主,他将得知我们所知的一切,然后阻止末日的到来。”

阿泰尔胡乱点了点头“你在沙之宫殿看到的就是这个?”

艾吉奥舔了舔嘴唇,阿泰尔突然后悔自己一开始要将那念头说出来,或许语言的确有魔力,而他更想听艾吉奥继续哼完那首异域的、来自未来某位吟游诗人一瞬间灵感的小调。

“沙之宫殿……那个未来的宿主,他是我们的后代,他叫戴斯蒙德.迈尔斯。”当他惶惶然开口时,阿泰尔忽然被恐惧所统治“我见到了他,你看,‘预言’是真的。”

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毯子被拉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夜晚的寒气灌进来,像一只扑食的鬣狗狠狠地撞在了艾吉奥的肋骨上。但年长者没看他,只给阿泰尔的视野留下须发斑白的发顶和缺少盔甲和武器披挂的身影,他只披着一条骆驼毛毡的旧毯子,上面的原本鲜红的花纹被太阳晒得发白,如同干枯的草原。

阿泰尔快步走到了马匹休息的地方,从鞍袋里翻出了艾吉奥所说的那瓶酒——他还真带了。还有一封早就写好,并决定好收信人的信件。他把酒留给自己,把信扔进艾吉奥怀里。

“你之所以对阿德哈见死不救——”他说出口时,感到自己的喉咙正在被扼紧“是因为她在历史中死去了。而你莫名其妙提出一名塞布莱麾下的女骑士,说她可以帮我们确定塞布莱的行踪,是因为……你真他妈是个混蛋,艾吉奥,可真幸好你母亲和她是同名是不是?!”

“戴斯蒙德的父亲是我的后代,他的母亲是你的后代。”但艾吉奥只是安静地说道,他抚平了那封信,把它好好的放进怀里“玛利亚.索普的确是一个圣殿骑士中的突破口,她并没有处于塞布莱权力议会的核心,但她和那个圈子离的很近,她知道很多对我们行动会有帮助的情报。”

“而且她一定会背叛,是不是?这种行为……”阿泰尔捏紧了拳头,他想起上一次……第一次他意识到艾吉奥的谎言和隐瞒时,他把这个老骗子狠狠揍了一顿,让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名。这让他进一步想起来那个仰头冲他露出笑容的少年,穿着不那么合身的、异国的刺客长袍,年轻得好像一只刚刚长出獠牙的小狮子。

【感谢你慷慨的礼物,阿泰尔,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那使阿泰尔感到头晕目眩。

“你不能这么做……”他想不出更多的话来“你不能把一个陌生人随便卷进来就因为,因为她活该如此!”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去负责和玛利亚接触,给她这封信。而你负责去给萨拉哈丁投送另一封存有他的下属背叛了他,与圣殿骑士同流合污证据的信。”

“我他妈会把刀钉进他枕头里!和他的脑袋一起!”

艾吉奥猛地抬头看向他,这下阿泰尔能够看清楚他眼睛里的愤怒——还有绝望和难过“你绝对不能——”

“我当然可以,我和你不一样。我又不是一个该死的‘先知’,我对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负责!”

“我以为在所罗门神殿的时候你已经学到了狂妄自大会带来什么后果!”艾吉奥站起来,他现在和阿泰尔一样,怒气冲冲,他们的影子被篝火拉的很远很远,像是两道从黑暗中站起的巨人。他们的声音也随之在黑暗中扩散,火堆中升腾起星星点点浓密的火星,像是争先恐后逃离的鸦群。

阿泰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但他胸膛里的声音轰隆作响,不断质问他自己和面前的……他说不清,他享受和艾吉奥的吻,喜爱他的体温和触碰,喜爱他的声音、他的面容和思想,即便是在此刻,这些事情也从并未改变,他多希望——但现在他也憎恨艾吉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凭什么那样决定?

他多希望自己依旧呆在安静的夜色中,在温暖的篝火旁听他哼唱那首温柔的曲调。

“至少我不需要一个伪神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为了去阻止幻觉里的末日!”在那一刻,他手中假死的珠宝忽然焕发出一阵光彩,阿泰尔仿佛被当头棒喝,眼前猛地一黑——他该死地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又来?你又想让我看什么?末日吗?哀嚎吗?阿泰尔愤怒地将它狠狠掷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心跳地飞快。

艾吉奥下意识去拉他,但是被年轻粗鲁地抬手别开了。

“你告诉我别听它的任何话,那你就先自己管好自己!”

年长者回到了原处,低头看了一眼再次重回宁静的伊甸碎片,干巴巴地说道“如果密涅瓦真的是神明,我倒不会相信她的任何话了。”但阿泰尔看得出他没有表现出得那样固执己见、坚定不移,但他仍然选择在疑虑中坚持下去。

“把信给我。”阿泰尔冷硬地说道,头疼得厉害,但仍然坚持伸出手让他把写给玛利亚.索普的那封信递给他。

艾吉奥一动不动。

年轻人的心像是浸在一条冰河中而变得沉甸甸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或许便已经沉入底部,陷在淤泥与流沙中。阿泰尔长久地注视他,忽然伸手过去。

仿佛昨日重现一样,他们在摇曳的营火边交手,这一次好歹都是赤手空拳,只为把对方制服而行动。巨人的影子在黑夜深处晃动不停、纠缠狂舞,仿佛两棵在火中扭曲、拥抱的树。当他们的袍角从火焰上掠过,它们被上升的热气鼓动着腾飞起来,于是树上的栖鹰扬翅飞起,盘旋于浩瀚的星空之下。

那枚珠宝就在火焰脚下安静的注视,目光如同狩猎的夜枭,眼见着两只头狼在荒漠之中彼此撕咬、翻滚。

当又一次艾吉奥擒住他的手臂向后别去时,阿泰尔猛地仰起头咬住了他的侧颊——艾吉奥一定不知道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他尝到艾吉奥胡子和鬓角里的沙粒,尝到他清晨修容时使用皂盐的味道,艾吉奥“啧”了一声,大骂他怎么学到了这种地痞流氓打架的招数,收回手扳住他的下巴想把他推开。

这个时候,阿泰尔便立刻偏过头去吻他,一如既往,狠狠地咬住,在他嘴唇上留下会停留好长一段时间的齿痕。

他们分开的时候,阿泰尔手里拿着那封信,灵敏地像一只狞猫,然后他把那封信扔进了火里“你最好别被萨拉哈丁砍掉了脑袋。”他说道,努力让自己遗忘铡刀的声音。拎起自己的水囊把水倒干净,灌进艾吉奥的酒。

“你为自己做决定,并为任何决定负责。无论这个该死的精灵说了什么。”

年轻人提起满当当的水囊,俯身拾起苹果翻身上马,在营火光芒的边缘回望他,头顶是一轮隐没的新月,身后是钻石镶嵌的夜空。

他们没再说一句话,阿泰尔扬起马鞭,消失在了夜色深处。就如他来时是乍现的晨星,离去时也像飞逝的流火。

 

 

 

 

—TBC—

-玛利亚的过去有编造部分,嗨,英格兰女骑士真好!我永远喜欢玛利亚妈妈(扛着撬墙角的铲子大言不惭地说道

-阿巴斯嘴臭环节(。)好像我有点用力过猛了……但,就当他没有其他人在有点儿放飞自我地嘴臭好了,唔

-总而言之先小吵一架,一如既往地不会影响HE请放心(。 下一更挨揍pov再来回顾一遍!(ntm

 

总而言之,敬请期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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